我們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還是會「人比人氣死人」!沒辦法,誰叫我們是群居動物,聚在一起免不了就是要來比一比,所謂的「比賽」就是這樣來的吧!看看誰跑最快、跳最高、長最美…起初這樣的比是在玩遊戲(game),純屬火堆邊的一種娛興,但後來就衍生出無所不比的人類文明,如比賽「規則」、「贏的技巧」、「謀略」…這些又再推動助長文明的發展,然後就成了我們現在日日身陷其中的成績、業績、存款…用簡單又劃一的數字就比出高下或增減了!
怎麼會這樣?本來不是玩得好好的嗎?怎麼會搞出這些「東西」把我們放在高高低低的位置上,人不是應該才是主宰嗎?怎麼反成了被這些「東西」主宰呢?
當然,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不會只有單一因素,今天我們先將焦點放在「誰大誰小」上,來看看為什麼人就是要區分誰大誰小,又怎麼樣才算大,怎麼樣才算小?
河伯望洋興歎
「莊子」外篇「秋水」是公認很能闡釋道家思想的作表作,精華盡在北海若與河伯的七次答問中。
故事一開始是,秋天的雨水讓千百條溪流一起注入黃河,河面頓時寬闊了起來,連對岸是牛是馬都無法分辨。這時黃河之神河伯得意洋洋,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然後,他順著水流向東行,到了北海,朝東邊望過去,豈止看不清對岸的牛馬,根本就看不到對岸,汪洋一片,沒有盡頭!
河伯不禁氣短,對著北海之神若說:「俗話說:聽了許多道理,就以為沒人比得上自己,這說的就是我了…我如果沒來這裡看到你,就會被有道之人見笑了。」
接下來,北海若說:「井底之蛙不可同牠談海,因為牠受到空間的限制;夏天的蟲不可同他談冰,因為牠受到時間的限制;偏狹之士不可以同他談道,因為他受到禮教的束縛。現在你離開河流看到了大海,總算知道自己的不足,這樣才可以同你談大道的條理。」
也就是說,如果河伯還是「以為莫己若者」(沒人比得上自己),如同北海若說的受制於空間、時間、禮教等的限制,根本不必費唇舌跟他講「道理」,因為井蛙、夏蟲、偏狹之士的「見識」受到了外在的限制,是無法看到自己的不足。
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
那北海若跟河伯比就算大的囉?如果北海若這樣想,不就跟河伯「一般見識」了?問題的重點不在誰大誰小,而是誰大誰小是跟「誰」比來的?
北海若接著說:「天下的水,沒有比海更大的…我卻不曾因此就以為自己了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形體寄託於天地而氣息得自於陰陽,我存在於天地之間,就好像小石頭、小樹木存在於大山之中,這麼渺小的存在,我又怎麼會以為自己了不起?…世間物種的數目以萬來計,人只是其中的一種…個人與萬物相比,不也像一根毫毛在馬身上一樣嗎?」
這樣知道誰大誰小了嗎?河伯跟北海若比是小,北海若跟天地比是小,天地跟宇宙比也是小,而宇宙之大遠超乎人目前的所知能知,所以誰大誰小都是相對的,是相對的就是變動的,是變動的就沒有「真的」、「恆定的」誰大誰小,這樣去區辨誰大誰小又有什麼意義?不都是假的、一時的?
莊子藉此寓言要傳達的是,大小之辯是「人為的」,而不是「自然的」且不合於「道」。亦即天生萬物本就有大有小,這是自然本來的多樣性,但人卻要去做區辨,搞出誰跟誰比是大、再跟誰比是小…就這樣沒完沒了,還在其中愛恨嗔痴,孰不知如北海若說的萬物(絕對包括人在內),「形於天地,而受氣陰陽」,我們因陰陽之氣而生,只是天地間的過客,人在天地間,不異小石小木在大山中而已。
唉!有什麼誰大誰小?都小得不得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