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最初知道高更都是託梵谷的福!因為太為梵谷抱屈了,他精心在亞爾為高更布置「黃房子」,高更到來不出三個月,兩人不和絕裂,梵谷憤而自戕割耳,高更逃回巴黎,然後呢?梵谷被鄰居要求去住精神病院,高更隻身前往南太平洋的大溪地,沒多久兩人又恢復以往的書信往返,交流繪畫見解並相互鼓勵,絕口不提撕破臉的事。很奇妙,兩人是彼此的知己無誤,但就是無法相處一起。
來看看高更,他堪稱法國畫壇的一絕。他小時候因為動亂,三到六歲是跟投靠娘家的母親在秘魯度過的,後來才回到法國,但原始純真的童年一直在內心召喚他,長大後他選擇去當船員,以漂泊為家。後來母親過世,留給他一些遺產,又經監護人安排進入法國證券公司工作,此後十年他娶了北歐名媛閨秀,生了五個小孩,閒暇時作畫並收藏藝術品,過起穩定安逸的生活。
好景不常,接下來的金融風暴讓高更失業,他趁勢決定成為全職畫家,此後這世界少了一個金融家,多了一個藝術奇葩,是世界的大幸,但不知是高更的幸或不幸?
高更的父親是反抗權威的政治記者、外祖母是社會改革家,一身的叛逆血統,讓他生性抗拒主流、厭惡文明。所以,他拾起畫筆後即前往當時還保有傳統文化的布列塔尼阿凡橋居遊作畫,由此成為阿凡橋畫派的領袖,啟發了後來的野獸派、那比派,在法國畫壇小有影響力。
但高更兒時原鄉的野性不時在召喚他,他覺得阿凡橋還不夠原始,一直擘畫著要去到真正的蠻荒之地。接下來,就是大家熟知的大溪地的高更,而其實高更不是死在大溪地,因後來他覺得大溪地還不夠原始,死前的一年他又前往更真樸的瑪克薩斯島,在那兒跟所有可以對抗的人都鬧翻了,一年後過世,終於長眠於他心目中的原鄉了。
2023年5月在巴黎奧塞美術館看到幾幅高更的畫,接下來我們從他的畫作再進一步的認識他吧!
1.阿凡橋的洗衣婦女(Washerwomen at Pont-Aven)
當高更還是業餘畫家時,就認識了印象派畫家畢沙羅,並深受他影響。高更早期的畫就保有傳統印象派風景畫的筆觸,顏色也是大自然的本色,這幅描繪阿凡橋婦女在河邊洗衣的畫面,映著天光的河面與細密的筆觸好畢沙羅。
2.海景與立與深淵的牛(Seascape with cow on the edge of a cliff)
高更也很喜歡中國的山水畫與日本的浮世繪,這幅就很有中國山水畫的寫意味道。這時高更的用色已走出自己的風格,喜歡厚塗的濃烈顏色,而且用色憑主觀喜好,而非物的原色;在形體方面,也走向更粗略抽象的呈現,只剩下色彩的曲線變化,這幅海景的潮水就處理得很有波瀾起伏之勢。
3.布列塔尼景觀(Brittany Landscape)
高更成了職業畫家且到布列塔尼居住作畫後,很快就拋棄印象派的畫風,走向色彩濃郁且造型粗略的風格。他之崇拜塞尚,這幅就很塞尚。塞尚主張大自然不存在線條,只存在色彩之間的對比,並以幾何造型凸顯出物的體積感,高更也由此摸索出他的招牌色塊平塗法,成了阿凡橋的一方之霸。
4.黃色乾草堆(Yellow Haystacks)
這幅主題是阿凡橋的乾草堆,但跟印象派元老莫內的乾草堆大異其趣。不像莫內著墨在乾草堆上的光影變化與精準分析過的色彩呈現,高更的乾草堆是憑個人的審美判斷恣意運用色彩與外型,兩幅畫風截然不同。高更代表的是後印象派在邁入現代畫風前,還在摸索如何開創新視野,他們的嘗試都為後來的現代繪畫提供豐厚的養分。
莫內的乾草堆系列之一,意在捕捉乾草堆上微妙的光影變化。
5.阿利斯坎普(Alyscamps)
奧塞美術館把高更與梵谷歸為後印象派畫家,兩人的作品同室展出。1888年底梵谷割耳事件之前,高更來到亞爾要幫梵谷實現他心中藝術村的夢想,兩人一起作畫,互相影響。這幅是高更畫亞爾的古羅馬墓地Alyscamps,看那火焰般的樹叢,有梵谷的影子。
這幅是梵谷畫亞爾的舞廳,黑色的輪廓線、粗略的外型與平塗的色塊,都是高更魂。
6.美麗的安琪兒(The Beautiful Angele)
這幅是高更畫布列塔尼的第一美女安琪兒,她盛裝打扮當高更的模特兒,過程中高更不讓她看,等畫好後安琪兒一看,大叫:「好醜哦!」堅拒掛在她的房裡,高更氣極了,堅稱這是他畫過最成功的肖像畫。高更這幅仿日本浮世繪常用的技巧,把安琪兒半框起來,背景是東方的花卉風與一個民俗陶像,下方還用印刷字體寫著「美麗的安琪兒」,整體看來新穎而和諧,蠻美的啊!
7.史休芬奈克的工作室(Schuffenecker’s Studio)
這幅是高更少有的「全家福」畫像,畫中左邊立著的是他常去借宿打擾的好友,而右邊則是他的悍妻,早就對高更不時來擾超級不耐了。高更畫出了好友總是要看老婆臉色的無奈姿態,與悍妻強勢尖刻的神情,典型的女強男弱組合。
8.有黃色基督的自畫像(Self-Portrait with Yellow Christ)
1889年高更從亞爾逃回巴黎後,還是選擇到布列塔尼生活作畫,這段期間他畫了「黃色基督」以及「有黃色基督的自畫像」。從「黃色基督」就可看出高更用色恣意大膽,啟萌了後來的「野獸派」。這幅自畫像以他的作品「黃色基督」與像巫師般的陶製面具為背景,高更立於其間,窄額曲鼻薄唇長下巴,盯視著我們,是否意指他的一生在亦神亦巫、文明與原始間擺盪不已。
9.歡樂紅狗(Arearea. Pleasantries)
1891年高更來到了他嚮往的原鄉大溪地,他在這裡汲取自然原始的養分,創造出風格強烈的原民風繪畫,畫風終於自成一格。他用對比強烈且濃郁的色彩以及色塊平塗技法,畫出一幅幅野性的力與美。
10.她們發亮的金色胴體(Their Glowing Golden Bodies)
高更一到大溪地就急於脫去文明的束縛,畫出充滿野性魅力的胴體,畫面人物流露出自然真樸又黝暗神秘的氣息。這裡的毛利人絲毫沒有文明教化下的世故作態,臉上保有原始人的蠻性與動物般的警覺性。
11.薇魯瑪提(Vairumati)
高更第一次到大溪地待了兩年多,因花光了積蓄,就急著帶著這裡的成果回巴黎舉辦畫展籌錢,豈料人們覺得新奇,但並不佇足,接下來的兩年更是衰事不斷,讓他下定決心逃離文明,再也不回來。1895年高更再回到大溪地,已沒有初見時的悸動,他感到沮喪且絕望,寫下「如果我不是失敗者,也一無所有」,且覺得「我到大溪地真的是一趟瘋狂、悲哀、爛透了的冒險」,這段時間他自殺未遂,但也創作不斷。這幅Vairumati充滿野性的魅惑,她坐在像是有金框的座椅上,光芒四射,旁邊一隻白鳥腳踩牠獵捕到的蜥蜴,一幅欲望與死亡並立的畫作,高更後期的畫風十足的象徵主義。
12.白馬(The Whtie Horse)
這幅名為「白馬」的畫作,名不符實,畫裡低頭飲水的明明是匹綠馬,而且樹幹是深藍色,這幅畫有感動到我,高更繪出原始的美好,是一處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雖然大自然中有各種衝突的存在,但又是這麼出奇的和諧自在,充滿著不可言喻的生命力。後面兩個騎馬離開的毛利人,一副不知去向,我就當是高更的寄寓:從文明出走,回到心之所向的原鄉,在這裡到哪兒都好。